幻形之火的余烬最终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中,如同那些逐渐消散的光点一样,悉数回到了亚特兰斯的体内,此时此刻,林也正倒在他的面前。
“看起来,这次是我赢了呢。”亚特兰斯遣散了周围的执法者,独自一人坐在他的面前,“想想我们当年一起共事的时候,仿佛就在昨天一样。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想起,那个时候你我都还是自由者身份。”
林也紧闭着双目,仿佛已经失去了醒来的权利。此时,他的内心仿佛仍就有着一团不断燃烧的熊熊火焰,在不断炙烤着他的精神、意识和灵魂。那效果并非是幻形之火留下的,而是他曾经私下服用的某种液体。
“真是可悲、又可叹。”就像是笃定了对方不会醒来一样,亚特兰斯显得有些话多且伤感。或许是因为死了曾经比较要好的‘兄弟’,再或者是世界上自此少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同类人。他说,“我真羡慕你,能够如此突然、又轻松地死去。而我还要为了可悲的命运,继续抗争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未来道路上等待自己的是何等罪孽深重且复杂的使命,而且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迈步前行就不能够再停下。
“我是直到从莱茵要塞回来,才从你的手下那里听说了你的身世。”他说,“看起来,越是潇洒不顾一切的人,越是有着复杂难以割舍的过去。虽然我没有去过神圣武国,但听人说那是一个暴躁的国家,且十分排斥像我们这样的魔法师,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一样?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隐姓埋名来这里的帝国人,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亚特兰斯从来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他的谈话欲望只表现给那位公爵大人和曾经一同在魔法学院上过几堂魔法课的同伴,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手下,大多时候他的话都是命令一般的存在。
这一次,他十分罕见地同一个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家伙聊了这么久,或许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对方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了,就解脱了。”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依然将当年于那场大火之中、不幸丧命的众人看成是逃避命运的可悲之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死去,但我做不到,也不敢去做。”
他其实非常怕死,也根本没有想过死为何物,但却总是与死亡打交道。死在他手下的人不尽其数,且大多数都是死在了火焰之中。看着于火焰中扭动着身躯‘舞动’的家伙,拼尽全力奉献给自己的舞蹈,就仿佛回到了过去,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所亲眼目睹的景况。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心底感受到一丝毫无理由的踏实感。
“亚特兰特大人。”身边的执法者提醒道,“公爵大人那边……”
“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的,这家伙死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亚特兰斯接过身边人手中的斗篷披在身上,“在我走之后,厚葬他。”
“明白,大人。”一旁的手下恭敬说道,然后弯腰恭送他。
“记住,要厚葬!”他再次强调。
“属下遵命!”
“就这样分别吧……”虽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但也是过去几年曾经相伴左右、并相互交付后背的家伙,“愿你在遥远的净土之地永生。”
净土之地又被称作是魔法师之间流传的始源空间,但由于林也是来自神圣武国的身份,所以自然不会想要到全是魔力要素的地方,只能是借此才安慰他自己。
遵照着亚特兰斯的指示,两名留在此地的执法者走上前来,准备将那‘尸体’搬走,以防发生什么意外——其实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死人可不会死而复生。
但,那可不是死人。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脏,仿佛被神灵徒手捏过一样,在长长的收缩之后,开始不顾一切的跳动着。缓慢的旧血液重新充斥在心房和心室之间,并借此而彻底流过全身。
渐渐地,平稳的呼吸出现在林也身上,就连搬动他的两名执法者也吓了一下。
“林也还没死”这样的消息尚未散布出去,二人的喉咙就被对方一左一右给抓住,并在顷刻之间彻底扭断。做完了这一切还不够,林也将尚且残存一息的二人丢进了预留给自己的‘坟墓’。
“他说了厚葬,你们没听到吗?”盯着二人身后深邃的土坑,他露出了蔑视的目光,“这样的小坑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享受吧。哦?好像是因为我太过用力的缘故,导致你们已经说不出话了。不过,我也不想听你们给出的解释,留在死后再跟我说吧。”
解决掉驻守在此的执法者后,林也环顾四周,发现亚特兰斯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揉搓着自己的胸口处,先前受到高温和火焰灼烧的感觉依稀还能够感受得到,然而,这时他却在体内感受到了其他的力量。
“难道说!”他看着胸口处浮现出的黑红色魔纹,“这是那独角兽之血留下来的力量么……竟然能够给我强行附加某种天赋?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似源源不断却又无处可寻,究竟,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改变?”
他闭上眼睛,发觉自身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不止如此,就连漂浮在空中一些原本不可见的东西也能够感知到存在。
越是出现了明显变化,他的内心就变得愈加狂躁,甚至是说有些怒火攻心的感觉。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一种无法释放却又难以沉静下来的感觉。
“亚特兰特……我一定要杀了你!”终于,林也见无法释放压抑的内心,便将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亚特兰斯定为了自己的目标,紧随着对方脚步近了城去。
另一方面,公爵府庭院之内,已经坍塌了一般的纳萨尼尔城堡。
自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阳之炎已经消失殆尽,大部分都落在了广袤的庭院和草地上,将地面或是草坪灼出了一道不起眼的小洞。不仅如此,那些原本就被炸过一次,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异形雕塑,也因为‘阳之炎’的缘故变得千疮百孔。
奉命回守的执法者们则十分悲惨的没有躲过那些致命的光点,在尚未到达公爵纳萨尼尔面前的时候,就已经遵照他们的誓言,将性命全都献给了公爵大人。
不仅如此,失去了城堡的庇护,那些下人和家仆也在一片慌乱中被无数的光点击中,纷纷倒在了地上。唯一还活着的,就只有那些躲藏在纳萨尼尔身边,还有从四处赶来的驻守魔法师们。
“汇报情况。”纳萨尼尔看着遍地的尸体,内心毫无波澜。
“是!”穿着法袍的男人半蹲在他面前,“回防的执法者们死伤九成,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光斑,剩下的……死于自己人、不,死于叛徒之手。”
“是曾经‘那人’的旧党么?”纳萨尼尔问道。
“是。”
“看来,这不是一起偶然的事件,而是预谋已久的计划性入侵。”稍作沉思片刻,纳萨尼尔问向其他的魔法师,“搜寻工作如何了?”
穿着同样类似装扮的法袍,并以一字排开在远处站立的众人。其中有来自魔法学院的教师和教授,再就是一些学员,或是出身一些小贵族的年轻人。
至于他口中的搜寻工作,也不是寻找那些受到魔法伤害的人,而是造成了这一切、目前还尚处逃亡中的‘魔法中断事件’的始作俑者。
“回公爵大人,一行四人此刻正被填埋在那边的城堡之中,我们已经在周围布置下了法阵。除非是城堡坍塌或是他们自己出来,否则法阵是不会消失的。”
“很好。这些缠人的老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若不是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我还如何冠以公爵之名!”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即问道,“乔尼·塞德里克呢?我记得他们小组不是在正门处的街道附近负责把守吗?难道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害怕被我问罪而逃跑了吗?”
冷笑一声过后,纳萨尼尔终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学生只是一些这样的胆小鬼吗?多洛雷斯教授?”纳萨尼尔以质问的语气问道,同时盯着众多魔法师中的一人,“本以为他们能派上用场,结果却毫无作用。看来我果然应该将他们留在魔法学院,继续那平淡无奇的魔法课题研究。”
被叫做多洛雷斯的中年人只是低着头,不看去看对方震怒的眼神。他害怕被公爵的怒火所牵连,从而失去自己的教授席位。此刻他的内心之中,恨不得将那几个低年级的魔法学员亲自押解到公爵纳萨尼尔身前请罪。
“公爵大人,要不让我去讲他们……”
“不用了!我们并没有逃走!”就在这时,乔尼·塞德里克突然出现在了远处的庭院内。随之赶到的几人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公爵之前的话语,脸上挂着不悦的表情,“尊敬的纳萨尼尔公爵大人,有关于这场被称之为‘灾难’的爆发事件,能否请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呢?”